原来所有的路都不会白白经过啊
这周去了趟上海出差,飞机上看了《 Lady Bird 》。
我一向不轻易落泪,片里却仿佛看到10多年前那种时时刻刻剑拔弩张想要证明自己的瞬间,无法理喻父母总是饱含深爱却不停落井下石的念叨,每一段都自以为是会刻骨铭心的爱情,以及自己即将展开却彷徨无助的人生。泪流满面。
小时候能记起来的事情都很随机。
我记得爹每次给我买娃娃脸雪糕的时候都会说,“来来,爸爸只吃很小的一口!”但事实是他总会处心积虑地一口吃掉大半个脸,然后乐此不疲地看着我哭得撕心裂肺。
那大概是我的记忆里第一次有竞争性。
我清晰地记得小学一年级入学的时候,班主任跟我们说,你们将会在这里度过六年的时光。
那时候的六年,听起来漫长得仿佛小学总也上不完,小学毕业典礼遥远到都不用去惦记。
但我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毕业了,也渐渐从站在家里沙发上大哭,伤心为什么我不是第一名,我不是三好生,我没有选上全国数奥,到忧心为什么喜欢的男生总抄完我的作业又去扯别的女生头发。
高一那年,我突击了两个晚上的数学拿了全省高二联赛一等奖,同年期末物理却不及格,巨大的落差让我铁了心,一门心思不甘平凡,觉得这不是我要的生活。
我从来没有出过国,却轻信出国可以选择人生。
我在家里拼命闹腾,折腾了三个月,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迅速做了去英国的决定。
当时还不知道有”自己选的路,跪着都要走完”这句话。
我在英国的第一个月就知道我做错了这个背井离乡的选择,但我再也回不去了。
我可能在海外的每一天都在想着,念完高中就可以上大学了,上了大学就可以工作了,工作几年积累积累经验就终于可以回国了。
没想到,这一连串的年数加起来,一下子竟占完了大部分的青春,回头数数竟是九年。
我选出国这条路爹一直不赞同。
直到现在,爹心里万千宠爱于的女儿都应该轻松念个大学,然后回家乡工作,有个简单点的人生。
刚回香港的几年,爹总会问我,你觉得当年出国值得么?
我一直避而不答。
我不想面对自己国外的几年,最后在人生里也许是可有可无;也不愿意面对那些扛过来的艰辛说不定跟其他简单的道路,殊途同归。
写了好几篇三观积极向上的职场之后,我收到不少后台的读者留言:
可是你们应该没有像我十年前那么胖,年轻时脸上皮肤也永远不好,不会化妆打扮,不知道自己擅长做什么,当年学霸的牌也没有打好,考上的不是大名校,大学的三年喜怒哀乐的重点都放在跟远距离男友的爱恨纠葛上,毕业后先工作遇上金融危机裁员,再失业两年。
后台还有读者说:
可是再早一点的三公子,应该也不会有人关注。
我每天活在会被老板炒掉的水深火热之中,工作繁杂时有加班,没有任何自主权,完全看不到自己所在职位对公司的意义和个人价值。
再加上当年难得心仪的男生要分手,外滩N号的夜场里已经喝到无所畏惧,我坐在已经启动前行的出租车里忽然把门一推跳出去,指着黄浦江说,分手是不是?分手我就跳下去。
之后每次在上海出差住在外滩的酒店里,我都会站在窗边安静喝下一杯酒。
十里洋场灯火通明,正对着的就是当年以死相逼那场戏的战场,想起那时的狼狈心里总会紧一下。
后台小姑娘问:
我说会啊会啊,可是这才是年少轻狂。
想想接下来的几十年,你可能连微笑握手都深思熟虑,那些能后悔的机会也是一去无返了。
我写,你大概是我在微醺和醉生梦死之间的那杯酒,明知不该却一饮而尽。
有小姑娘留言:
我写这句话时想到的可能不止是喜欢的人,还有仰慕的工作,憧憬的生活,但现在的我还望尘莫及。
我们都会去纠结喜欢的人是否回一言半句的微信,是否每天打卡报备,是否道了早晚安,也都觉得生活焦虑和不耐烦。
我们生的平凡却不想岁月平凡。
回头看看,年轻时的焦虑就像当年我手里的娃娃脸雪糕一样美好,你们的爹还不会冲出来一口咬掉大半,而你们正以自己期待的方式好好品味着这段青春。
我也是最近才刚刚好活成了自己很久以前想要成就的样子,刚刚好成了你们眼里虽然还在朝九晚五但稍稍带劲的三公子。
但刚刚好公众号的红利期已过,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。
电影结尾的时候,鸟小姐顺其自然地考到了驾照,收到了自己梦想中远离父母的大学录取通知,也终于在一通电话里跟母亲冰释前嫌,很直白地倾诉了心里压抑多时的感谢。
虽然看起来一整部电影里陈诉的都是琐事,女主也在艰难前行,但仍能看到生命中零零碎碎的进步,会因为女主去不断尝试,而叠加出属于未来的一抹亮色。
心里觉得彷徨失落时,拉长时间轴,及喜欢和未来以时间,你会发现一切在慢慢的时间长河里都可以释然。
当年无比纠结不知道是该下浓墨重彩还是轻描淡写的那一笔,其实只要画下去,多年后的我们都会心存感念。
现在想想,可能我出国还是走对了,只不过连我自己去认可这个当年的这个选择,也用了十多年。
可能就是要过很多年,
我们才都会惊喜地发现,
所有的忍耐都没有辜负,
所有的路都没有白走。